面對遺憾,選擇柔軟

海苔熊
4 min readNov 26, 20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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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過連日的忙碌和疲憊,今天來到我的愛店,才發現情緒陰影[1]無所不在。

「你好,請問今天做什麼服務呢?」

「我想刮痧,不過也想泡腳。」

「你可以參考我們70分鐘的方案⋯⋯」看起來不錯很誘人,不過我原本想如果只有泡腳半小時,那麼在等湘的時候,我還有一些時間可以在旁邊的休息室打積欠已久的個案紀錄(她整組壞了了要按70分鐘)。

「我想一下喔⋯⋯好難決定,我可以先去上個廁所嗎?先思考一下。」

我想起慕姿說,當你不容易決定的時候,「暫停」是一個很有用的技巧[2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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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先生等一下我們先換鞋子、還有你決定好要什麼方案了嗎?」剛剛接待我的櫃檯服務員快速地說,這世界上要找到講話比我快的人真的不容易,她大概是其中一個。

我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股無名的怒火,前額葉突然罷工,於是我臉帶慍色地說:「妳很急嗎?」然後她說沒有啦,她只是怕湘要等我決定,說著就拿出拖鞋讓我換,我哼哼哼哼穿上拖鞋就走向廁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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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好這時候前額葉突然開始工作,不然我就要脫口說出「我每次回大里都來你們店裡消費,這樣的服務態度真的讓我很、失、望!難道我連好好放鬆休息一下都要被催趕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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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這句沒說出的話,依然跟隨著我一直到廁所,我心想對呀,她明明很客氣,我卻說出這一句「你很急嗎」,那麼到底是誰急呢?一邊坐在高級豪華的日式免治馬桶上(其實站著尿尿就可以了,但總覺得坐著尿可以好好想事情),一邊仔細地想著這件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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介文說,反覆思索如果找到意義,就可以從迴圈[3]當中畢業。這時候我才發現,我真正在意的並不是她語氣中微微地急,而是我說的那一句「等一下我思考一下」她並沒有聽見,而且我心中暗自認為她不是「沒聽到」,而是「故意」沒聽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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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有趣的是,表面上我呈現出來的是生氣的情緒,實際上這下面藏著的是「不被在乎」、「沒有被聽見」的失落。新仇舊恨、過往被壓抑的傷痕,就這樣一股腦地投射在這個無辜的店員身上,她問話的時候或許是有點急、卻是出於好意,我卻感到生氣,想一想原來真正的黑洞在我自己心裡(或許我也很厭惡自己是一個心急、給人壓力的人),她只是代罪羔羊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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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通了這一點,走出廁所的時候突然覺得輕鬆自在,就連店裡的橡木桶都有點可愛,覺得很不好意思,走去跟店員道歉,沒想到她有點傻傻地搞不清楚狀況,原來她根本沒放在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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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得敏感的一種職業傷害是,好像開啟了某一道密門,常常身邊的人一個小小的動作,都可以讓你想很多(才體會到一直以來都敏感的人真的很辛苦啊!)。正當我在慶幸自己不是從小就開始很敏感之時,突然又出現了另外一層的想法⋯⋯

「只有當你也在意我時,你才會被我的情緒所寄生。」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面響起了這句話[4],可是奇怪了,我和這個店員素昧平生,何來在意之有?莫非我這個被激起的情緒,卡在胸口的感覺,還算不上被這個店員「寄生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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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刻突然又有了另外一個阿基米德的燈泡亮起來(好忙):「只有當你(現在的自己)也在意我(過去被壓抑的某一個受傷的自己)時,你才會被我的情緒所寄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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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這裡突然百感交集,笑著鼻酸,有些難過又有些欣喜。難過的是原來這麼久以來我都沒有好好看看自己壓抑的那些感覺,有點心疼那個過去的自己;開心的是,這個藏在我心裡的小孩終於願意探出頭來讓我看一看。這樣的理解,好像讓我又靠近自己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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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面對遺憾,選擇柔軟」過去我曾經說過這句話,那時一直以為是要對那些讓自己感到失望的人柔軟,沒想到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是,也要對自己柔軟。允許自己憤怒、悲傷、難過、感到不公平、這些情緒才不會被藏起來,在我們內心的某一個倉庫角落潰爛[5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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停下來好好的想明白,才發現:在讓你感到失望的地方,也住著你殷切的盼望。在生氣與哭泣裡,藏著一部分真實的你。

眼淚的所在,其實也是心之所在。

#結果個案紀錄依然沒有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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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苔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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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海苔熊

在多次受傷之後,我們數度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了愛人的能力,殊不知我們真正失去的,是重新認識與接納自己的勇氣。程威銓(海苔熊) 「台大心研所畢,彰師大諮商輔導所博士生,筆名海苔熊,是一種結合可愛與可口的動物。目前為女人迷、姊妹淘、泛科學、Herbuty 、鍵盤大檸檬等個多平台的專欄作者,著有「在怦然之後」與「暖傷心」二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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